父亲的夏天,是从门前的那捆麦子开始。
布谷鸟扯着嗓子叫着“算黄算割”,听奶奶小时候讲,是一对因为错过了丰收季的夫妻而被活活饿死后,变成了一对布谷鸟,在麦子黄的时候便来催着农人快快抢收,传说也是各个版本,故事也大抵没有什么不同。父亲穿上褪色的蓝色迪卡斯中山装外套,拿起早起打磨的发亮的镰刀,弯下腰,顺手搂起麦子往怀里一带,镰刀顺着地面,手使劲,“随着割割”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麦子就躺到了地上,他熟练的拿起一小撮放在地上铺平,随后割下一大捆,放在那一小撮上,拦腰将麦子搂在一起拧成麻花状。他抬起头,长舒一口气,笑了。他知道,夏天来了,丰收季真正开始了。
父亲,畅想着这一茬麦收的心事。他来到地里,挥动着农具,去实现他丰收的梦想。那块被翻过的地里,是麦苗的天地,泥土被冬天的低温冻过,以至于在过去的那个冬天悄无声息,麦苗被春天的雨露滋润过,拔地而起。采购回来的肥料,被父亲细心的捣碎,用架子车运到田边,均匀的撒在地里,放水、耕田,拔草、除虫。剩下的交给时间,从黄色变碧绿色、青绿、深绿、如同一块块深绿的地毯铺满田野,直至天边,与云彩接壤。田野的麦苗个个精神抖擞打包抽穗进行着生命的蜕变,焕发着崭新的活力,他欣喜的看着麦苗生长的态势,脸上的皱纹条条舒展,心中染满了希望。
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亩桃树地,为了保证色泽好看,口感香甜,桃子们个个都被父亲装进了袋子,浇水、施肥,清果,待到桃子成熟,根据光照父亲要把纸袋撕下,然后要等桃子染红脸蛋后,便整整齐齐放到框子里,拉到镇上的收水果的摊子上,进行挑拣然后贩卖,父亲的框子里被挑剩下的果子很少,这也是让父亲欣慰的一件事情。记得那时候祖父还在世上,总是喜欢在这片桃树地里拔草,种菜,家里吃饭的多半蔬菜便产自这里,祖父把贫瘠的土地变成了良田。父亲可能也是受祖父影响,在空地上种了黄瓜、韭菜、菠菜、辣子,个个都是大丰收,他似乎有丰富的农事经验、完美地诠释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,对丰收的期待。
时光易老,岁月无情。父亲的头发已花白了,可一旦到了播种的时节,父亲还是毫不迟疑地去庄稼地里,那是他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土地。麦苗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,温柔着他炽热的双目,父亲抓起一把麦穗揉碎了在手掌心,深深的掌纹里藏着四季的秘密,演绎着夏收的故事。
父亲站在他热爱的土地上,成为了一个巨人,曾经厚实、强壮、有力的肩膀变得消瘦,让我无法勾画,但我知道他挑起的是一片天,拓出的是一片地,让家人心生安宁。(炼焦一车间:张瑶)